我重新理解了比尔·香克利那句话

关于世界第一运动的颂歌有无数。我最喜欢的一句恰恰最简单：

这该死的足球。

很多年前还是我读高中的时候，2000年前后，足球报封面上有一篇关于巴萨打皇马的煽情文章，作者写到：「爱就要爱得海枯石烂，恨就要恨得山崩地裂。」

就像你忘不掉过往某个瞬间片段一样，至今我还记得这句话。虽然这话如今看起来也只是稀松平常。

昨天有马体育上一篇文章，作者引述左派知识分子托尼·朱特在《战后欧洲史》里的表述：「真正把整个欧洲联在一起的是足球。」

我以后大概也会记得这句。足球的人文内涵超出职业体育的范畴，这个我们都知道。但一个研究历史的学者说，它把战后的欧洲联结在了一起，那是有学识和分量的观点。

然而这些话还是抵不过一句「该死的足球。」但凡有过一些生活经历的人都知道，人唯一欲罢不能的状态无非就是爱恨交织。

埃里克森休克倒地，队医入场抢救。所有人，在漫长的焦急的悲伤的等待中祈祷。看着墙上的投屏直播，我很心塞。我为埃里克森揪心，也为那些祈祷所感动。我词穷，只能想到那句话。

记得谁说过，足球包含了人类世界的一切情感。

当一名球员濒临死亡，你不会说足球高于生死。宁愿没有比赛，也希望一个人健康。但这一幕恰恰前所未有地让我重新认识了前红军教头那句话：足球高于生死。

我现在深信这句话的意思是：比生死更重要的是你如何看待生死，你用什么情感看待生死。

情感高于生死。

为了维护一个人最基本的尊严，队友在仓皇失措以及更复杂的情绪中，冷静地站成一圈，把埃里克森围起来，不让人看到他的“垂死”。足球史上，没有哪一刻比此时更能诠释「队友」的含义。

队长克亚尔和舒梅切尔，在场边真切地安慰埃里克森的妻子。这一幕让人动容——一个人活着，绝不能孤独地活，每个人都要活在相互关切中，活在拥抱和交流中，欢乐相互感染，痛苦一起承担，这样才是活。

一个球员的生死，让看台上的球迷灼心、流泪，天涯海角看直播的球迷心同此处。那一刻，在电视画面或投屏前的客厅里，在社交网络上，我感知到足球世界里没有陌生人，世上没有陌生人，对生死的共情，是人类最深刻的本质。

媒体直播镜头没有聚焦于那个画面，没有慢镜重播。BBC聚焦于埃里克森妻子的痛苦表情，被网友骂得道歉。

但一个摄影师，大概是承受着内心的悲切，经过了职业伦理的挣扎，拖着疲惫的身躯和器材，想方设法闪转腾挪后，准确地捕捉到埃里克森在担架上苏醒后的画面，这张照片瞬间传遍了世界。

与其说它是在光速传递信息，不如说它在光速传递情感。职业操守和人文关怀，在这张照片上结合得恰到好处，想来感动不已。真正的媒体从不以沽名、偏见和冷血的方式记录生死，必是赤诚的关怀。我爱这位摄影记者，爱他这项伟大的工作。

谢天谢地埃里克森还活着。他未必还能继续踢职业足球了，但他还有机会感受世上一切悲欢。

一场最特殊的赛后发布会上，丹麦主帅尤勒曼说：“这真是一个无比痛苦的夜晚，我们都明白了生命中什么才是最重要的。那就是人与人的关系、那些我们身边的人、我们的家庭、我们的朋友。所有的一切、一切、一切。”

足球和生死，皆可此定义。

最后不得不提这场生死战里最重要的环节——医疗救助，既是基础的悲悯，也是高度的关怀。专业、先进、周到的科技医疗服务闪烁着人类智慧之光。

我觉得埃里克森在大舞台上死而复生的这一幕，不只以足球的故事，而是以人文基因的方式载入了史册。

本文作者：丰臻